我和弟弟到新疆库车去贩白杏,遭遇了一场人狼之间的恶战。十几年过去了,仍对那只义狼感念有加,也对那场恶战心有余悸。弟弟曾在新疆当过兵,杏子将熟的时节,我和弟弟踏上了去新疆的列车。
到达库车时多数杏儿尚未全熟,弟弟要到原部队访战友,于是,我们便租了一辆越野吉普车,向250多公里外部队营房驶去。在离部队还有几十公里远的地方,吉普车突然“抛锚”,我和弟弟抄近路步行去部队。大约走了10公里时,天色暗了下来,一钩残月挂上天边。由于离天山很近,雄伟的雪峰将这里映照得白茫茫的。当我们经过一片沙枣林时,忽听林丛中有个异样的声音,我和弟弟借着雪峰折射的光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只受了伤的小狼崽。
“我们将它捎到营房吧,在这里会饿死的。”弟弟和我商量着。于是,我便把随身带的火腿肠拿给这个小东西享用,想不到它毫不客气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弟弟在一边催促道:“哥,快走吧,这地方可能有狼,我感到有点不对劲。”弟弟话未说完,我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两团荧荧的绿光。我顿时感到汗毛竖了起来。弟弟一把将小狼崽夺过来放在地上,说:“哥,快将脊背贴在我脊梁上,狼专门从后面进攻!”弟弟刚说完,那只狼已来到我们身边七八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这是一只黄褐色的母狼,个头不大,但目光凶狠。这时,那只受伤的小狼崽看到母狼后,摇摇晃晃地走到了母狼身边。看来,这是母子俩。
母狼先用鼻子嗅了嗅小狼,继而,又用舌头舔了舔小狼的伤口后,似乎更加愤怒了。显然,母狼以为我俩伤了小狼。只见母狼死死地盯着我们,眼睛里闪烁着复仇的凶光。它小心翼翼地向前逼进,我和弟弟也同时将从库车巴扎购买的腰刀拔了出来。这时,母狼已来到了离我们二三米远的地方,它竖起了身上的毛,前腿半倾斜,头紧紧地贴在前腿间,做出了腾跃的姿势。我和弟弟将手中的腰刀攥得“咯吱咯吱”地响。就这样对峙了足有20分钟。忽然,母狼声东击西,绕过弟弟,蹿到了我的面前,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我扑来并咬住了我的左腿。随着一阵剧烈的疼痛,一股浓浓的腥味扑面而来,就在同一瞬间,弟弟的腰刀也刺中了母狼的脊背。
母狼“嗷”的一声,跳出了三四米远。但仍狠狠地盯着我们,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突然,母狼跳到不远处的一个碎石岗上,仰头“嗷嗷”地嚎叫起来,那凄厉、苍凉的声音在茫茫的戈壁滩回荡。弟弟见此情景,急切地对我说:“哥,快把你的打火机给我,把你的外衣脱下来,群狼要来了。”这时,弟弟已把自己的上衣脱了下来。此刻,我才猛然想起狼害怕火。大约过了一刻钟,那只母狼停下了,这时,我发现前面又多了许许多多的绿光,仿佛像坟场上的一团团忽明忽暗的磷火。“快跑!”弟弟拉起我的手转身向后面跑去,但后面又有幽幽的绿光闪烁,这时,我们才发现已陷入了群狼的四面包围之中。不一会儿,便有20余只狼从四周团团将我们围住。这时,弟弟匆忙用打火机将衣服点燃起来,群狼看到火光后退出了,但随着衣服的燃
尽,又纷纷围拢上来,且一点点地向我们逼近,那“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已团团将我俩围住。我只感到天旋地转,心跳得快要蹦出了喉咙,心想这下可完了!我着急地问弟弟:“这可怎么办?”一向刚强的弟弟流着泪说:“哥,是我害了你,让我们死在一起吧!”弟弟握刀的右手慢慢变松了,用左手紧紧地反握着我的右手。我感到弟弟手心里的汗水像雨水一样贴在了我的手背上。这时,狼群从四周一步步地向我们逼近,我似乎已闻到了狼嘴里喷出的那热热的血腥味。大约离我们不到20米远时,群狼停住了。这时,从狼群里走出了一只白狼。这只狼身材高大,从前蹄到头部足有1.5米长,浑身雪白,前额上有一个灰色的倒三角,一对铜铃般的绿眼睛闪烁着凶残的光芒,一条半米长的尾巴高傲地摇来晃去,四周的草木被打得“叭叭”作响。我的心一惊,经常在书中读到的“狼王”今天真的出现了。群狼见到狼王后,纷纷惊恐地躲在它的身后,仿佛像一群士兵簇拥着他们的元帅一样。我和弟弟自然成了它们唾手可得的猎物,它们想让狼王展现它的捕食绝技。然后,分享我们的血肉。
狼王高傲地走到离我们10米左右的地方,一双幽绿色的眼睛半闭着,轻蔑地望着我和弟弟。接着,快速后退了两米多。然后,竖起了身上的毛,前腿趴下,身体弯成了一条弧形,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俩,那对长长的白牙露在外面,闪着冰冷的寒光,做出了起跳捕食的形状。群狼站在狼王身后,嗷嗷嚎叫,以示助威。狼王和我俩相持了大约3分钟,突然长嚎一声,仿佛像一道白色的闪电,突地腾空而起,身子在空中划了一道长长的弧线。几乎同时,我和弟弟都闭上了眼睛,腰刀掉在了地上,因为我俩清楚,在狼王和20余只狼面前任何反抗都是徒劳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奇迹出现了,狼王突然停止了攻击,而是落在了我俩面前1米远的地方,怔怔地望着我俩,先前还高耸的狼毛慢慢地倒下了。继而,狼王慢慢地走到弟弟身边,先像孩子似的啼哭了几声,然后,立起身子,温顺地舔着弟弟的手。一双绿荧荧的眼睛也变得温顺起来,在雪光的映照下泛着泪光。
忽然,狼王跑回狼群,仰天长嚎了几声,刚才还凶神恶煞的群狼顿时变得像一只只温顺的家犬一样走散了,很快消失在茫茫的戈壁滩上。那只刚才欲复仇的母狼也叼着受伤的小狼缓缓地走进了远处的沙枣林。狼王又再次来到弟弟身边。惊魄未定的弟弟似乎猛地醒悟过来,他冲着狼王喊道:“雪龙,原来是你呀!”狼王听到弟弟的喊声,马上像懂事的孩子一样将长长的尾巴夹在腿间,乖乖地趴在地上。我被刚才惊险、离奇、戏剧性的一幕惊呆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甚至怀疑这是小说里的荒诞故事。
原来,眼前的狼王是弟弟曾经救过的一只小狼。7年前,弟弟在这里当兵时到农贸市场买菜,看到一个铁笼子里装着一只雪白的小公狼,腿已被铁铗夹伤。弟弟见此情景,便以170元的价格买下了这只狼崽。弟弟偷偷地将小白狼藏在部队废弃的猪圈里,然后,又到卫生室要来了药棉、消毒粉、纱布等药品为小白狼包扎好。从此,弟弟总想方设法弄来一些肉类喂它,小白狼很快恢复了健康。这时,弟弟为它取名为“雪龙”。4个月后,弟弟将“雪龙”在戈壁滩上放生。想不到7年后的今天,在这场生死博斗中又和它意外重逢。
听了弟弟的简短叙述,劫后余生的我猛地抱紧了弟弟,兄弟二人紧紧相拥,泪如雨下,深深地体会着生命的珍贵。
狼王围着我和弟弟转了十多圈后,突然仰天长嚎了一声,便两步一停、三步一回头地慢慢地向戈壁滩深处走去。望着狼王渐渐远去的身影,我猛然想起了“狼心狗肺”这个成语,释义是比喻心肠狠毒或忘恩负义的人。很显然,这是人类对狼的偏见,其实狼更懂得知恩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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