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功夫甲天下”，这雄赳赳的话，似乎中国人都熟。可这话能当真么？

如果你觉得非常有道理，我倒建议您不妨先放下手机，瞧瞧家门口书店有没得卖啥子《怎样防上当受骗800招数》之类玩意，临时学学更要紧些。天下武功出少林，智商在线，都会明白是一个美丽的谎言。

再谈到少林释永信住持，现在舆论，总为他到底有没武功，争的死去活来，而完全忽视了一个前提：永信大师虽贵为“天下禅宗首刹”方丈，门下弟子们以武功闻名于世，可少林寺毕竟是以吃斋念佛为宗旨之地，他也不是开武馆的，要靠什么“武林争霸赛”之类行走江湖——至于百年后的他，会不会被渲染的神功超越达摩，成为很多神剧的主角，以我们爱瞎吹的集体陋习，确实不好说。

图：释永信，1965年生于安徽颍上，俗姓刘，名应成

谜一样的永信大师，他的主业，是文僧、是禅师、是佛门CEO，争论他到底功夫有无，又修炼到了何等境界，这话风就有错。这好比我们明白要去拜会黄药师，却偏偏被桃花岛上的哑仆所误导，入了迷魂阵而不知。

从现存信息看，释永信年轻那时练过武，是肯定的。如今网上还流散有许多他当初练武的照片，有板有眼，那个骑马桩没得一定功力还站不来，作不得假。

释永信和尚生在安徽颍上，1981年尚16岁少年的他，就投奔在少林寺，是恢复宗教政策后首批出家的汉传僧人。那时的少林寺，固然与现在天差地别，根本就是一小处破旧不堪的荒寺，但习武的传统和习惯，据说确实还在。

图：习武时

比如，许世友上将与钱钧中将，都是少林习武出来的，都有功夫。他们的自传，也讲的明明白白，少林武术不可小觑，他们见到的就非常厉害。现在有人怀疑说，少林寺功夫从来都是瞎扯，无非同题电影火爆之后，才顺应潮流摆摆样子，连拳谱都要从民间糊弄，这“打假”也是片面的吧。

从现有的一些零星资料看，释永信当年，曾跟从号称“少林活拳谱”的郝释斋等武术家，专心学武达4年以上。他自己还未出掌大任时，知情者说，也有10多年从没间断过练习。

图：释永信作主持，是经过赵朴初首肯，升帐也是本焕法师亲自选定

他的武术功底，肯定是有的。我们只是无法研判，他的实战能力，到底如何。我找不到有人和他交手的记录。

前些年，释永信和尚上湖南卫视，回应主持人李湘的追问时，也曾很淡然地澄清过，他确实练过武。

图：他年轻时代

他说，少林寺有文僧有武僧，他算武僧出身，文僧归位。他还说，自各过去也痴迷武术，是勤练过10多年武功的，且对里面诸门都比较娴熟拿手。只是，做了主持之后，社会俗务很多，非常忙，偶有空闲也基本花在了禅堂，分身乏术，兴趣退减，练功这个就很疏忽了。

他还特意补充说，少林寺以功夫闻名，但是这个只是“因缘设巧”，他从不指导弟子学武，更警戒自己不要公开练武以免给弟子们带去误导的信息，从来都叮嘱他们少林寺是禅寺，不是武馆，不要主次颠倒。

图：周星驰电影《少林足球》

这些说法，固然是释永信的一面之词，可他练过武这段经历，和他有功夫这个事情，身边也有不少人透露过。比如，少林初祖庵的释永梅法师，那时就一段跟着练武，亲口讲过同门释永信功夫比她好太多；再比如，影视明星释小龙，是释永信门下高徒，也曾主动站出跟媒体表示，自各几岁即拜师释永信，武功多承师父亲授，其师并非外界谣传那般不会功夫云云

所以，讲释永信练过武、会功夫，这一点应该确凿无疑。可能有人怀疑说，就他那身架，肥乎乎的，完全不像会武，更不类高手。可我还是得说，人不可貌相，高手不在胖瘦。以前那个啥擒拿术的第66代传人、听说还打垮过散打高手的魏坚毅，不正是一挺臃肿的胖人么！

图：如今的少林功夫

再举出个最有名的，像洪金宝，他胖不胖嘛，然而又有谁敢说，他没得功夫，不是好手？

至于说，释永信大师，他手脚功夫到底啥情况，是否深藏不漏的武林高手，这还真不好瞎说。 我们这帮外人，从未见他在公众场合真的露一手过。

我个人倾向认为，倘若说武功的“高低”，指的是厮打或实战能力，那么释永信大和尚的“功夫”，可能花架子居多吧——你若想不开，非得想象他得跟“前任”玄慈大师一般牛到飞檐走壁，非免意淫了点。

这一点臆测，也还有点依据。过去，偶然机缘，与佛门一位与他差不多是“次级别”的佛教僧人师父有过从，久则相熟，话无顾忌。释永信功夫这事，有回私下闲聊，听他谈过。他的原话不大记得清了，只存一些模糊音声在就是。

他的大体说法是，他前些年到少林寺“打禅七”，与释永信大和尚接触甚多，也有些观察。他说，他能体会到永信大和尚的禅功甚好，武学理论也挺不错，佛学素养、文化水准也非同一般，可恰在武术上，按世俗理解，应该顶多是普通拳击手水准。

他还说，现代搏击术之类功夫，讲究的是力度，可他接触释永信大和尚，从他身上总感觉不到这一点。这位师父，对释永信主持较为熟悉，也很敬重，只是随口漫谈，无意说“僧过”，出家前也曾在陆外练过格斗与太极，看法当是比较可采信的吧。

我自身，于武学完全外行，屁都不懂，可凭常识与经验，特别是后来看到，连不入流的习武者，都可以把我们“传武”所谓的各大门派掌门，整得满地找牙时，也倾向认可他的说法。中华武术，如今名声很臭，核心原因不是被闫芳那帮人给弄臭的，而是确实找不出一个可以证明实力的人哪！

图：与恩师同门等

大环境被验证如此不堪，你非说惟独释永信禅师是天降大任一枝独秀，不在意你信不信,反正我不信。

实际上，不说对释永信大和尚的武学境地有疑虑，对如今少林武僧团整体、乃至大到中国武术，我作为瞧热闹之人，都不抱乐观。

中国功夫也好、少林武学也罢，过去荣光我们不可知晓，如今大体就是旨在健体强身而已，还使劲吹它多腻害，都不知道能挤出几个东湖的水分来。很大程度上，中国及少林武术，确实是武侠小说、及其影视剧传播给神话的。少林功夫现在名扬四海，释永信禅师最该感谢的人，是金庸老师。

出家人的本质功夫，当是禅功，而非武功。出家人习武的初心，是为护卫寺庙而已，不是拿去作世俗的争斗。戏谑推论下去，天下武功出少林，而少林功夫出印度，那中国功夫不就是印度的瑜伽么！

这种传武功夫，包括道家太极一起，确实实战不行。看电视屏幕上的那些少林功夫表演，是虎虎生气，是煞有介事，也是蛮适宜作为健身体操表演用的，观赏趣味十足。可是你说，这种功夫，一旦实战，到底能挨人实战者几个拳手，可以不倒地哇哇叫疼呢！

我还记得，2009年前后，还是少林功夫在国际上风头最健的时候，爆出过这么一则新闻：说是泰国跑出几个泰拳高手，公开喊话，有意切磋，向“中国功夫”下了战书，且嚣张扬言要“秒杀”少林武术。

结果呢，我们的少林寺方面，很风度优雅地回应说，少林弟子旨在修行，不会接招泰国高手的挑战。平素总显摆自己武功多牛气，待有人踢馆，就又顾左右而言它，切换身份谈禅论道了。呵呵。

不过呢，我也得明确说明：我对释永信大和尚是否是功夫高手有疑虑，不代表我要是否定他这个人。

图：如今少林寺，更多是作为旅游打卡景点存在的

我从未想过攻击大和尚。实际上，我向来对他抱有极高的敬重之心，也对他一直备遭公众的攻击和诋毁，持有至深的同情之意——那么多人笑谈释永信的功夫如何如何，多少就是不怀好意的，我又何曾看不清楚呢！

现在有许多朋友，对释永信极不满。他功夫是好是孬，并不会有几个人真的关心，无非是要借此舆情，再作点文章，继行攻斥而已。我们也的确看到，当下的少林寺，除开一小撮的塔林与古庙，基本已沦陷为闹市区、表演厅、小公园、小商贩集摊，堂堂佛门古刹也惶惶然成为喧腾的名利场。这不该否认。

图：“大雄宝殿”四字，为释永信亲题书法，颇见浑厚之气

但是，我们也需要清楚，释永信奉献于少林寺，少林寺也成就了释永信，可少林寺在当代大环境下，只能是深山暗藏的红尘再现，它所运行模式是社会逻辑的演进，它的那些理念，更多是是现代宗教特别是“人间佛教”的方向，不是谁都能左右的。

释永信也只是僧团的一员，不是发号施令就能改变进程的主持者。懂点佛教常识的都会明白，修行不只是吃斋念佛、与世无争。他作为现今名寺一介住持，身上的责任要求他必须入世，“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总要人出来的，他不站出来，在此大环境下，别人站出不一定比他做的好。

图：释永信与他力主开办的“少林慈幼院”的孤儿

求全有毁，谁上去都有人说。这也是客观事实。不去了解佛法大意，却来闲工夫快意恩仇，很多朋友对释永信充满隔膜，本身就是认知体系就有扞格。他们不了解佛教是干嘛的，更无从知道释永信为什么要这么做。

搁下武功，就修行功夫而论，我本人固无缘亲近释永信，可从佛教界各种内部反馈看，他其实是一个很符合规矩、戒律的僧人，外界对他误会太深、中伤太多。

比如，公众动辄诟病的少林寺门票，大体就是地方和开发商在忙活，与少林寺并无关；比如，少林寺的上市运作，被人嘲笑为商业公司，可你知道这是为了争取自身的权利么——它自己不上市就要被地方上市。

比如，许多人质疑少林寺富到殿前堂后流油，可不知道他们一直致力于各类慈善，释永信抚养了太多孤儿；比如，很多人揣测少林寺乱来，可内部人士进过它们“内堂”的，当知内里完全别有天地，学戒、坐禅、讲法、行规、传戒等等，秩序井井，肃穆森然，从无懈怠。

释永信执掌少林寺30多年，让该寺从一无所有到全世界周知，可也被攻击、被诋毁了近30年。可是，我们当知道，这些年，少林寺给外界的非议固从不间断，可内部却从未出过任何问题。有机构考察他两三年，最后结论也是没有问题，本身即是说明了一切吧。他自己呢，也从来不辩解，安之若素。也许，这就是修行吧。

从这一点看，释永信禅师也是有功夫的。只是，“功夫”有嘴上的，有手上的，有腿上的，也有心上的，此功夫非彼功夫而已。释永信的这种“功夫”，就是比较专业，并非拳脚棍棒，而是“心功”，是佛家所谓的“六度功夫”：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般若。

至于说，他到底修炼到什么境地了，我还真不清楚。这需要我们一起去观察，一起去监督，一起去见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