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经》与涅槃师

　　方之

　　《涅槃经》①是佛教中一部重要的经典，在中国佛教史上曾有几种译本，但行文有长有短，因而卷数有多有少。最早翻译此经的是东汉时期的支娄迦谶(公元2世纪)，称为《梵般泥洹经》，只有二卷。其次是三国时期魏安法贤(公元3世纪)译的《大般涅槃经》和吴支谦(公元3世纪)译的《大般泥洹经》，亦均为二卷。到了东晋时代，高僧法显(336—422)从印度归来，与大译师佛驮跋陀罗(359—429)共译《大般泥洹经》六卷。这几个译本，都是《涅槃经》的部分内容，不是全译。公元5世纪，天竺(印度)僧人昙无谶(476—542)在北凉(今甘肃武威地区)再次译出《大涅槃经》，共三十六卷(后改为四十卷)，分为十三品，即寿命品、金刚身品、名字功德品、如来性品、一切大众所问品、现病品、圣行品、梵行品、婴儿行品、光明遍照高贵德王菩萨品、狮子吼菩萨品、迦叶菩萨品、憍陈如品。

　　《大涅槃经》的中心思想是宣扬涅槃常、乐、我、静，如来常住不灭，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一阐提②也可以成佛。据说这部经是释迦牟尼入涅槃之前的最后一次说法，在大乘佛教典籍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由于这部经是在北凉(今甘肃武威)翻译的，早期只流传于北方。

　　《大涅槃经》传到南方之后，当时的僧界认为译文不能尽如人意。于是由建康(今南京)名僧慧观、慧严和文坛巨匠谢灵运合作进行改编和修饰文字。他们参照法显和佛驮跋陀罗共译的六卷《泥洹》修改或增加品目，或补充内容，完成之后，称为南本《涅槃》，原在北方流传的昙无谶译本，称为北本《涅槃》。

　　《大涅槃经》汉译之后，无论南方和北方，都有很多人弘扬，有些人是专弘《涅槃》，有些人则兼弘其他经论。弘扬《涅槃》的人，被称为涅槃师。由于弘扬《涅槃》的人很多，不可能也无必要一一说到，这里只介绍几位有代表性的人物：

　　竺道生(355—434)，佛学思想家。在昙无谶译的《大涅槃经》传到南方之前，他曾对法显和佛驮跋陀罗共译的六卷《泥洹》进行过研究，对其中所说除一阐提，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皆可成佛的说法，持不同的意见。他认为一阐提也是一类众生，当然也有佛性，也可成佛。他的这一主张传开之后，遭到一些人的反对，被斥为“邪说”。昙无谶译的《大涅槃经》传到南方之后，证明他的主张与经义相符，于是他就在庐山精舍开讲。他是南方第一位讲《大涅槃经》的人，是最早的涅槃师。

　　释慧观(383—454)，义学高僧。十岁便以知识渊博驰名。他是清河(今河北南部)人，俗家姓崔。他出家之后，游方受业，后到庐山从慧远受学。闻鸠摩罗什入关，又千里迢迢前往受教，不久成为罗什的上首弟子之一。他著有《法华宗要序》一文，罗什阅后，大加称赞。后到荆州(今属湖北)弘化，“荆楚之民回邪归正者，十有其半”(《粱高僧传》卷七)。他到建康(今南京)之后，住道场寺。精通《十诵律》，穷究《老》、《庄》，著有《辩宗论》、《顿悟渐悟义》及《十喻序赞》诸经序等行世。宋孝建元年（454)卒，终年71岁。他是《大涅槃经》改编和弘扬的人物之一，也是最早的涅槃师。

　　释慧严(362—443)，义学高僧，豫州(今河南)人，俗家姓范。十二岁时，即博晓诗书。年十六出家，开始精研佛理。年三十，“学洞群籍，风声四远”(《梁高僧传》卷七)。他听说鸠摩罗什在关中，即前往受学。后来又回到京城(今南京)，住东安寺，受到宋高祖刘裕(363—422)的敬重。刘裕伐长安(今西安)，要求慧严同行，严婉辞曰：“檀越③此行，虽罚罪吊民，贫道事外之人，不敢闻命”(同前书)。但刘裕苦求，慧严不得己，只好同行，后又回到建康(今南京)。他著有《无生灭论》和《老子略注》等。宋元嘉十二年（443)卒，终年81岁。慧严是改编《大涅槃经》的重要人物之一。据说他曾做一梦，梦见一人，形象高大，厉声对他说：“涅槃尊经，何以轻加斟酌?”慧严醒来有些害怕，便召集僧人开会，拟收回改编流通的《大涅槃经》。会上有人说：“这是诫厉后人的。若不应改编，何不当时托梦?”慧严听了，觉得也有道理。不久，他又梦见神人告诉他说：“君以弘经之力，必当见佛也”(同前书)。这样慧严的心情才平静下来。由此可以推知，慧严是弘扬涅槃之学很热心的人，当然也是早期的涅槃师之一。

　　释法瑗(409—489)，义学高僧，名僧慧观的弟子。陇西(今属甘肃)人，俗家姓辛。兄弟三人，他排行第三。二哥是僧人，法名法爱，是芮芮国④师。法瑗幼年时代，即心胸开阔，与众不同。依梁州⑤竺慧开出家之后，开对瑗曰：“汝情悟若此，必能纲总末化，宜竞力博闻，无得独善”(《梁高僧传》卷七)。于是他尊师教，开始游学各地，参访名师。宋元嘉十五年（438）以后到建康(今南京)，从道场寺慧观受学大乘教义，旁及外典。后入庐山习禅，刺史庾登之请他出山讲说。他又应宋文帝(424—453)刘义隆之请，申述竺道生的顿悟成佛之义。后来宋明帝(465—472)刘戜大开讲肆，请法瑗为法主。齐代的太尉王俭⑥(452—489)门无杂交，独对法瑗待以师礼。宋永明七年（489)，法瑗逝世，享年81岁。

　　释慧静(407—465?)，义学高僧，俗家姓邵，余杭(今属浙江)人。他初入庐山参学，后到建康(今南京)。《梁高僧传》卷七说他“兼解内外，偏善《涅槃》。”他住在治城寺，许多社会名流如颜延之、何尚之等都钦羡其风德。宋泰始元年（465)卒，终年58岁。他生前所著《涅槃经疏》等集为10卷传世。

　　释僧宗(437—496)，义学高僧，原籍雍州(今陕西中部一带)。年9岁，成为法瑗的弟子。他善《涅槃》、《胜鬘》、《维摩》等经。每次讲经，听众逾千。寓他辩才无碍，应变无穷。但他生性放荡，不拘小节，因而僧界对他颇有微词。北魏孝文帝(471—499)元宏崇敬其风德，多次致书请他开讲，但齐高帝(479—482)萧道成不许出境。僧宗一生讲《涅槃》等经近百次，著有《涅槃经义疏》、《涅槃经集解》。齐建武三年（496)卒，终年59岁。

　　释宝亮(444—509)，义学高僧，祖籍东莞(今山东莒县)，俗家姓徐。年十二，依青州(在今山东境内)道明法师出家。年二十一，住建康中兴寺，一生讲《涅槃经》八十四遍，有僧俗弟子三千余人，经常从其受学者数百。梁天监八年(509)初，武帝命宝亮作《涅槃义疏》十余万言，并为之作序。同年十月卒，终年66岁。

　　涅槃师是南北朝时代的一个学派，人数很多，上面列举的七人，只是这个学派南朝的代表人物。

　　注释：

　　①大乘和小乘都有《涅槃经》。此处所说为大乘《涅槃经》。

　　②一阐提(Icchantika)，华言不信，谓不信佛法之人，因而没有善根，不能成佛，但大乘的《涅槃经》中则认为一阐提也可以成佛。

　　③檀越(Danapati)，意为施主。

　　④芮芮，即柔然，古代一部族名，所建立之政权，亦称芮芮国。

　　⑤梁州，在今陕西境内。

　　⑥王俭(457—489)，南齐作家、目录学家，山东临沂人，佐齐高帝即位，曾任侍中等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