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溪法师成道碑
临海屈映光撰
香港沙田万佛寺开山祖师第一代主持月溪法师成道碑
生死事大,六道皆苦,欲了生死,须超轮回,数千年来,解释生死最透澈者,唯释迦如来一人而已。释迦佛云:“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佛性超脱生死,永离轮回,且人当生即可得见佛性。故自白马驮经西来,佛法盛传中土,达磨一苇东渡,大乘宏扬神州,以故,高僧辈出,宗门鼎盛,历代祖师见性成佛者甚多,惟具有金刚不坏之身,成为肉身菩萨,巍然莲座者,殊不多见,尤以香港,地滨南海,卑湿燠热,更罕得睹。故自盛唐六祖慧能大师弘法南来,成道于广东韶关南华寺,至今肉身巍然莲座,千余年来举世宗仰,曹溪法乳,继续南来。
今有余同里师友月溪法师,着述宏富,伟论雄辩,能汇各家之旨趣,振百代之宗风,本明心见性之真传,要在破无始无明,得见佛性,言前人之所未言,发前人之所未发,以此无量功德,数十年精严戒律修持,得证菩提,成为金刚不坏之身,肉身菩萨,巍然莲座而成佛道者。师俗姓吴,原籍浙江钱塘,先世宦滇,遂家昆明,三传至师,考讳文镜,积学隐德,妣陆氏圣德,茹素念佛,有子五人,师最幼,弱而好书,圭璋秀发,习儒业於汪维寅先生,年十二读兰亭集序,至“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句,慨然有解悟,问先生如何方能不生不死,先生告曰:“儒言:未知生,焉知死。”自是兼攻佛学,尤专心老、庄、濂、洛、关、闽之学,博综六经,随肄业于沪,遍访梵刹,参礼诸大德,年十九毕业上海震旦大学,即决志出家弘扬大法,父母幼为订婚,坚不娶,即于是岁礼静安老和尚,剃染受具戒。甫出家,精进猛勇,于佛前燃左无名、小二指,并剪胸肉掌大,炷四十八灯供佛,发三大愿:一、不贪美衣食,乐修苦行;二、虔心参究三藏经典;三、以所得讲演示导,广利众生。旋随悟参法师学天台、贤首、慈恩诸宗教义。
年二十二,遂膺各地讲经法会之请,遍莅众会,说法讲经,听者如市。应金陵之请,讲楞伽法会,师示众云:“众生本来是佛,只因无明,妄念生死,不能了脱,若能破一分无明妄念,即能证一分法身,无明妄念破尽,法身便即显露。”时法会中有开明尊宿,问曰:“若无明妄念从外面而来,与汝不相干,又何必去断?如妄念从里边生出来,譬喻龙潭出水,水源不绝,断了又生,生了又断,无有了期,修行断妄念,这个道理实在不通,古人云:王道不外乎人情,佛法亦不外乎人情,妄念断是佛,妄念起是众生,岂不是成佛亦有轮回耶?”师不能答。再问曰:“法师未曾明心见性,经中无此语,此语是注解中得来,见性人注解经典,路途便不错,不见性人注解经典,说南朝北,拉东补西,颠倒是非,是否?”师答曰:“是。”师顶礼尊宿,请教如何方法方能明心见性,尊宿告曰:“此语,法师可去问牛首山献花岩铁岩大德,他是悟后人。”
师星夜往参,问岩曰:“老和尚在此作什么?”岩告曰:“穿衣、吃饭、打眠、游山玩水。”师曰:“可惜你空过了。”岩告曰:“我可以空过,你不可以学我空过,你若到那一片田地,亦可以学我空过。”师问曰:“如何是那一片田地?”岩竖一指,师曰:“我不知道。”再问曰:“我今将妄念断尽,不住有无,是明心见性否?”岩曰:“否,是无始无明境界。”师问曰:“临济祖师说是无明湛湛黑暗深坑,实可怖畏,是否?”岩曰:“是。”师曰:“如何方法用功,方能明心见性?”岩告曰:“汝不可断妄念,用眼根向不住有无黑暗深坑那么返看,行住坐卧不要间断,因缘时至,无明湛湛黑暗深坑,囫的一破,就可以明心见性矣!”师听此言,如饮甘露,由此用功,日夜苦参,形容憔悴,瘦骨如柴,至八月某中夜,闻窗外风吹梧桐叶声,豁然证悟,时通身大汗曰:“哦!原来原来,不青不白,亦不参惮,亦不念佛,亦无死生事大,亦无无常迅速。”信口说偈曰:“本来无佛无众生,世界未曾见一人,究竟了解是这个,自性还是自己生。”向窗外望,正是万里青无云,四更月在天。师数日后再往问岩曰:“不求用功法门,但求老和尚印证。”岩举拐杖作打势,问师曰:“曹溪未见黄梅意旨如何?”师答曰:“老和尚要打人。”岩再问曰:“见后意旨如何?”师再答曰:“老和尚要打人。”岩点头,师将所悟禀呈,岩告曰:“子证悟也,今代汝印证,汝再将传灯录印证,汝大事毕矣,有缘讲经说法度众生,无缘随缘度日。”
师时年二十四岁,由是荷担如来大法,应各地法会之请,讲经说法,接引众生,师在山西、陕西、甘肃、河南、山东等处讲经,则朱子桥庆澜先生为之护法,在北京、天津、青岛、南京、上海、杭州、四川、热河、湖北等处讲经,则余为之护法。师自后说法讲经,恒由自性中发露出来,故能化导群迷,阐扬宗性,广博宏辩,英彦莫能究其旨,精微妙说,睿智未可度其源,含识万端,弗可尽述。民国二十年冬,南来广州弘法,重修大佛寺,顿使五羊城三百年古刹,得以重光,菩提本来自性,赖以宏扬。抗战期间,遄返滇南,于机声弹影中,致力着疏经论,弘法利生。和平后,来香港住锡沙田万佛山晦思园,余来香港宏法,师延住晦思园中为余护持,余来台时,犹嘱回港长住晦思园,一同宏法利生。
师生于清光绪五年己卯八月中秋,长余五龄,生平风谊兼师友,晚岁交期胜弟昆,不啻为师与余写咏也。师于辛卯年,独自斥资于沙田万佛山兴建万佛寺道场,寺中建盖万佛殿、弥陀殿、玉皇殿、观音殿、准提殿、韦驮阁、万佛塔、罗汉栏等,于万佛殿中,塑佛像余万尊,阿弥陀佛金身造像高三十六尺,狂严壮丽,至丁酉年完成,历时七载,亲身参与担铁运石,造塑佛像,事必躬亲,曾竖一指说偈曰:“来本不来,菩提非树,明镜非台,去本不去,上无片瓦,下无寸地,古今诸佛,皆在老僧指头上放光现瑞,转大*轮。”师生平自奉节俭,而于造塑佛像,修持建庙,必悉力以赴,不计耗资之钜细,务必完成,其功德之伟大,诚足称矣!师对古今中外之理哲,皆能分别异同,有所指归,着作注疏经论九十八种,性喜游,足迹遍历海内名山大川,游华山时,曾自书华山待月室记,每游必携琴书随身,所至均有诗对,师所着诗词,有云霞色,无烟火气,其言极含至理,所谓荡荡无着,住于相而离相,不住于念,不着於言者耶。
师于民国五十四年乙巳三月二十三日,曾在香港拟讲圆觉经,偶感不适,自知时至,曾嘱其胞侄及左右弟子将其法体封龛入土,八个月内将肉身请出加漆铺金,供奉寺内,并说偈曰:“讲经说法数十年,度生无生万万千,待等此日世缘尽,遍满虚空大自在。”至晚八时,遂端坐入般涅槃,住世八十七载。其胞侄遵嘱将法体封龛,请回沙田万佛寺,至同年十一月十七日,拨土开龛,即见五官俱全,须发仍留,整体无缺,呈金黄色,遂加漆铺金,供奉万佛寺内弥陀殿,当此科学昌明时代,在亚热带气候之香港,而能有此奇迹,诚自唐朝六祖而后千余年来南中国罕有之盛事,故中外报章竞相传载,万方善信闻风景仰,四众弟子虔诚膜拜,华洋人士同瞻此一代真身菩萨也。
师生平讲经二百五十余会,度生五十余万众,以此无量无边不可思议功德,故能离六情以长存,历千劫而可久,超三域之平路,济众生之夷途,普济群生,悉拔旷劫,故道无不洽,德无不施,了悟大乘之宗,总解真如之旨。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金刚经:“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华严经:“信解行证。”师实得心经、金刚经、华严经之要旨,故能得成无上正等正觉,永续佛陀慧命,此师之所以成道也。民国六十年春,师之胞侄吴星级来台,请余为师记其成道因由,余与师论交五十余载,情逾手足,师之行谊,余深知之,爰详述其证悟见性始未,及力行苦行难行而成佛道之纪实,撰文勒之贞珉,俾后之参修禅宗大乘佛学者,知所遵循焉。
公元一九七二年岁次壬子仲春月吉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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